无底

◇灵感来自巴萨囧萌囧萌的官宣球。

◇原本杰拉德只是想跟莱奥开个玩笑，让他以为足球会说话，然而——

西斯科正要进更衣室，杰拉德拦住了他。

在他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之前，杰拉德捂住了他的嘴。

“你先听我说，情况紧急，一会儿莱奥该来了。待会儿你和莱奥一起进去，不管你听到了什么，你都跟莱奥说你没听到。然后莱奥如果让你先走，你可以表现出犹豫，再离开。怎么样，你没问题吧？”

西斯科皱着眉拨开杰拉德的手：“你确定？你又想对莱奥恶作剧了吗？你忘了你才让他哭过吗？如果教练再让你写检讨我可不帮你说话。”

“放心放心，这回他不光不会哭，还会相当高兴，你等着看吧。你出来可以上我这儿来。”杰拉德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拐角。

西斯科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杰拉德的想法，但他觉得自己应该阻止一下杰拉德：“你绝对不能继续对着莱奥乱来了，他上次……”

“噢！不能说了！莱奥在往这边走了！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？千万不要露陷。拜托——西斯科，你不能帮帮忙吗？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。”

西斯科叹了口气：“你保证不会又让莱奥哭？”

“当然不会，相信我，我保证我没有恶意。”

“好吧，我可以帮帮你。不过就这一次了，以后你对莱奥做什么恶作剧我可不帮忙了。”

“明白。”杰拉德说完风风火火转去了旁边的角落里，从西斯科这个角度看过去是看不到他躲在哪里的。

莱奥已经走到更衣室门口了，他看到了西斯科，踌躇了一下，还是小声叫道：“西斯科。”

不久前搬空莱奥的房间之后，西斯科和杰拉德一起，陪着这位哭泣不止的可怜的孩子说了好半天的好话，才让他们的关系有了点进步。至少莱奥看到他们的时候会招呼一声，而不是全然闷闷地什么都不说。

“你刚训练完吗？”西斯科走在了莱奥的前面，他实在不清楚杰拉德在更衣室里布置了什么，如果真的有什么机关的话，他走在前面总会好一些。他说话的时候，快速地推开了门，好在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来。

“嗯。”莱奥有一句答一句，没有任何多余的话。

西斯科走进了更衣室，然后警惕地看了一圈更衣室里的情形，没有什么特别的。

或许杰拉德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。

西斯科走向自己的柜子，莱奥已经抱着球拉开了自己柜子的门。

莱奥把球搁在上面那层柜子，然后翻出自己的衣服。他打算脱掉自己的上衣，突然听到柜子里传来一道声音。

“今天可真累，不是吗？”

这道声音明显不属于西斯科，莱奥依然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西斯科，但西斯科根本没有看他这边。让莱奥来问西斯科一声，刚才说话的人是不是西斯科的话，那真的要比让莱奥放弃足球还要难。

莱奥转过身，继续脱他的上衣。

他把训练服脱掉，换回了自己的衣服，那道声音又从柜子里传出来了。

“奇怪，莱奥你听不到我说话吗？再怎么说，我今天也被你踢了一整天了，浑身都散架了……稍微给我一点回应不行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莱奥小声而紧张地反问了一句。

西斯科注意到了他的情况，然后走了过来：“怎么了，莱奥？你碰到了什么？”

莱奥张了张嘴，看了看柜子，又看了看西斯科，摇了摇头。

西斯科正打算离开，他就听到莱奥的柜子里传来一道明显做过变音处理的声音：“别傻了莱奥，除了你，其他人听不到我的声音。”

西斯科这才明白过来，为什么杰拉德刚才要他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声张。他并不是很想配合杰拉德再开这位可怜的阿根廷男孩的玩笑，实在是上一回莱奥大哭的事情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。但是他刚才已经答应了杰拉德，现在再反悔事后一定会被杰拉德念叨好几个月他不讲义气。

西斯科只能强迫让自己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，他继续问莱奥：“你还好吗，莱奥？你怎么了？”

莱奥终于憋出了一句：“声音。”

“声音？什么声音？”西斯科表现出疑惑的样子。

莱奥的表情已经转为震惊了，他扭过头看向自己的柜子，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自己刚刚放上去的足球上。

“我已经换好衣服了，你要跟我一起走吗？”西斯科问。

莱奥摇了摇头，小声说：“不用等我，你先走吧，西斯科。”

西斯科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你确定没事？你一个人可以搞定吗？”

这回，莱奥用力地点了点头：“你先走吧。”

西斯科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，还是先走出了更衣室。

他照着杰拉德说的那样，出了门走到了那个不容易被人发觉的拐角处，他一过去，就看到杰拉德正踩在一个凳子上，趴在更衣室的通风小窗往里面看，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杯状物品。

“上来。”杰拉德听到了他的脚步声，回过头来用口型招呼他。

西斯科只好也爬上了椅子，站在杰拉德的身边。

然后他就看到了更衣室里的情况：莱奥正踮着脚，双手扒着自己衣柜里最上面那层隔板，用小心翼翼的神情看着足球。

在看到西斯科疑惑的目光时，杰拉德指了指自己手里那个纸杯。

杰拉德清了清嗓子，压低了声音，对着那个纸杯说道：“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任何回应吗，莱奥？”

屋里的莱奥迟疑了一会儿，伸手想要把足球抱下来，杰拉德马上又说：“不要碰我！”

莱奥被吓了一跳，赶紧缩回了手。

“我可是累了一天了，不想再动了，今晚让我自己在这儿待着可以吗？我知道你带我回去又会忍不住踢我。”

莱奥终于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，鼓起勇气问道：“是您在说话吗，足球先生？”

莱奥的声音从纸杯里传出来的时候，杰拉德一脸得意地朝着西斯科挑起眉。

“当然是我在对你说话，莱奥——除了我，更衣室里现在还有谁？”

“那您——那您想对我说什么呢？”莱奥凑得离足球更近了点。

“咳咳——我知道你很有天赋，也很努力。”杰拉德一本正经地说道，“但是足球可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呀，莱奥你怎么不和大家多说说话呢？”

莱奥抿了抿嘴，低下头：“我不知道能和大家说什么。”

“和他们聊聊你感兴趣的事情，总能聊到一起去的。”

“我……”莱奥又不说话了。

“怎么了，莱奥？我知道你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，但我看不见你在做什么——你有什么难处吗？”

莱奥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杰拉德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换了好几个姿势之后，他的声音才从杯子里传出来：“足球先生，您觉得我以后能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吗？我能踢好吗？”

“当然能！你为什么在怀疑自己呢，莱奥？”

“真的吗？”莱奥这句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的。

杰拉德扯开嘴角笑了笑，然后说：“你想要成为优秀的足球运动员首先就得合群，你总不跟你的队友们玩算什么事？哦，对了，你是不是有个姓皮克的队友？我想你应该对他更好点，这样对你很有帮助。”

西斯科忍不住拍了一下杰拉德。

“噢。”莱奥应了一句。

“我看人一向很准，你没什么问题。你如果真的想要踢好球，我看你最好把糖戒掉，你可以都送给你的队友们吃。生菜也不要偷偷挑出来，哪个足球运动员是挑食的呢？”

“嗯……”这一声就显得不情愿多了。

“你看，如果你想在现实中取得成就，你玩游戏的时候可就不要把运气都花光了，游戏里输得越多，你现实中就能赢得越多。”

西斯科忍不住对着杰拉德翻了翻眼睛。

“可是我还在打针。”莱奥突然说道。

“什么？什么打针？”杰拉德愣住了。

“我……我生了一种病，长不高的病。医生让我每天都要给自己打针，这样才能长高。如果长不高的话，我以后就不能踢球了。可是我觉得我最近身高都没有什么变化……足球先生，我真的以后能成为职业运动员吗？”

杰拉德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，他傻傻地张着嘴，转过头去看西斯科，后者皱着眉朝着他摇了摇头。、

杰拉德下意识问了一句：“打针疼吗？”

“还好，不疼——但是，我只跟你说，有时候确实很疼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杰拉德突然觉得这个玩笑他开过火了，他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段话。

西斯科用口型对他说：“看你怎么办。”

杰拉德觉得心慌极了，他对着听筒说了一句：“我相信你，莱奥，你一定能成为职业运动员的，最好的那种。”接着，他扔下那个简易的听筒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：“我没想到会这样——我不是要去戳他的痛处——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西斯科也跟着从凳子上走了下来：“你应该去和莱奥说清楚，这是你的恶作剧，然后再请求他的原谅。”

“我现在……我现在有点乱——让我明天再去道歉吧，我去给莱奥买点什么礼物——他喜欢吃的那个巧克力饼干是什么牌子的？”

 

杰拉德带着一大盒巧克力饼干到更衣室的时候，发现莱奥正一个人安静地抱着自己的球坐在凳子上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球。

“早上来的时候，我听到他在对自己的足球说话。”西斯科走过来，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，“你应该马上过去解释。”

杰拉德磨磨蹭蹭地走到莱奥的身边，坐了下来，他把巧克力饼干盒子递过去。

莱奥转过头，看起来既惊讶又疑惑。

杰拉德深吸了口气，低下头去避开莱奥的注视才说：“那个——我非常抱歉，是我冒充你的足球和你说话……我没想到你原来……我只是，我只是想和你开个有趣的小玩笑，我没有别的意思。但是我没想到——我是说，我非常抱歉，我希望你能原谅我。”

莱奥在他说话的过程中，脸色从疑惑，慢慢转为惊讶，最后他的脸色完全苍白了。

杰拉德等了一会儿，没有等到莱奥的回答，他疑惑地抬起头，就看到莱奥睁大了眼，整张脸都苍白了。他一下慌了神：“抱歉？莱奥？我真的不是故意听到你说的那些话的……我……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？”

“不是……不是足球？”莱奥的声音有点颤抖。

杰拉德硬着头皮站起来，拉开莱奥的柜门说：“我知道你换衣服的时候喜欢把球放在这里，所以我趁你不在的时候，在柜子里安了一个简易的传声筒，然后——”

杰拉德完全没想到这个玩笑对莱奥的影响那么大——莱奥突然站起身，抱着球，一声不吭地冲了出去。站在门边的西斯科都被吓了一跳。

“快！跟上去！”西斯科朝着杰拉德招了招手，率先跑了出去。

但是西斯科和杰拉德跟丢了莱奥——当这个小个子的男孩用尽全力奔跑的时候，他们根本没能跟上他的脚步。

“我们分头找，找到之后把他带回更衣室。一会儿联系。”西斯科说完朝着另一边走去。

杰拉德非常焦虑，他的初衷并不是要去挖掘别人隐秘的痛苦，他也没想到莱奥平日里在承受着这样可怕的事情——他完全无法想象莱奥每天给自己打针的情形，他自己就很讨厌打针吃药，莱奥甚至要自己给自己打针。

他本来只是想开个小玩笑，假装足球能够说话，如果莱奥上当了的话，他就可以马上跑进去，跟莱奥说这只是个玩笑，然后莱奥或许会生气地打他一下，这样他们就能一起闹一闹了。可现在，莱奥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
杰拉德找了一会儿，才在一个灌木丛的后面看到了曲着膝盖背对着外面坐着的莱奥，他手里依然抱着那个球。

杰拉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他在莱奥靠着的那从灌木后面跪坐了下来。

莱奥正小声地和自己的足球说话：“您为什么不说话了呢，足球先生？我知道不是传声筒，不是杰拉德，就是您在跟我说话。是因为我把您踢疼了吗？我以后会注意的。”

然后隔了一会儿，杰拉德听到莱奥小声叹了口气。

“足球先生，您真的相信我可以成为最好的球员吗？您昨天跟我说过的话是真的吗？现在为什么您不跟我说话了呢……”莱奥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，“我真的很喜欢您，足球先生，您要离开我了吗？”

杰拉德忍不住了，他心念一动，压低了声音，在莱奥背后说道：“昨天说过的话当然是真的，我相信你能成为最好的球员——杰拉德也这么想的。”

莱奥被吓了一跳，杰拉德看见他的肩膀耸了一下。

接着莱奥迟疑地抬起自己的胳膊，似乎是擦了擦脸上的眼泪，但他没有转过身。

杰拉德又继续说：“你可以原谅杰拉德吗？他刚刚是在跟你开玩笑，那些话都是我跟你说的，他什么都不清楚，就骗你那是他的恶作剧。我说过了，只有你听得见我的声音，不是吗？”

莱奥的肩膀又微微耸动了一下，他依然一声不吭。

“莱奥，你不打算原谅杰拉德了吗？他现在很内疚。”

“他现在在哪儿。”莱奥吸了吸鼻子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
“他……他就在你背后，你要回头看看他吗？”杰拉德紧张地问。

总算，莱奥转过了身，杰拉德看到了他脸上明显的泪痕，这让他心都揪起来了，他完全傻住了，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。

倒是莱奥，突然说：“刚刚足球先生对我说话了。”

杰拉德愣愣地点了点头：“是的，我也听到了。”

谁知道莱奥摇了摇头，严肃地说：“不，你听不到，只有我能听到。”

杰拉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：“噢，对的，我没有听到，你的足球先生对你说什么了？”

“足球先生让我原谅你的玩笑。”莱奥用刚刚哭过还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他。

杰拉德舔了舔自己的嘴唇：“那你？”

“我原谅你了。”莱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，“杰瑞。”

杰拉德忍不住了，他向前了一点，隔着灌木丛抱住了莱奥瘦削的身体：“知道吗——我一直觉得你能成为世界上最棒的球员。”

莱奥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，把眼泪全部蹭掉之后，闷闷地说：“我知道，足球先生都告诉我了。”

 

莱奥打开自己衣柜的门，突然发现在最上层的位置，多了一个足球。

他奇怪地把足球拿了下来，就突然听到他手中的足球发出了声音：“嘿，莱奥，好久不见。”

莱奥愣了一下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：“好久不见，足球先生？”

“是我是我。咳咳——上回看到你还是个孩子，现在都这么大了。”他手里那颗足球用老气横秋的声音说道。

“有什么事吗？”莱奥问。

“也没什么事情，就是来看看你——怎么样，我当初说得没错吧？你现在已经是很厉害的球员了吧？”

莱奥忍不住笑了出来，然后他问：“杰瑞，你怎么办到的？这回可不是衣柜里的传声筒了吧？你在足球里装了什么吗？”

足球不乐意了，嚷嚷了起来：“什么杰瑞！什么杰瑞！我就是足球先生！你可别乱说啊！”

莱奥只能忍住笑，点点头：“好，足球先生。”

足球继续说：“那个什么杰瑞——就那个姓皮克的，我当初说让你对人家好一点，你对人家怎么样？”

“噢——我觉得还好吧。”

“是吗？有多好？”

“嗯——”莱奥不说话了，就看着足球笑。

足球只能咳了两声，说：“好吧，我提前给你点预告——今天有人要跟你告白。”

莱奥心里一跳：“谁？”

“你转过身。”

莱奥抱着足球转过身，就看到杰拉德站在更衣室的门口，靠在门框上，手里拿着耳麦，看着他笑。

“那个……莱奥……”杰拉德抓了抓自己的头发，有些不太好意思。

莱奥弯了弯眉眼，笑道：“我知道，足球先生都跟我说了。”